近日,老家在菏澤的謝娜來到黨報接待室,向記者講述了她討薪的遭遇。
原來,謝娜和幾個朋友在城陽區寶陸萊針織廠做了兩個多月的臨時工,離開時得到廠長同意,說“工資回去等通知”。但一個多月過去了,他們分文沒有拿到,去流亭街道辦勞動監察部門投訴,因是臨時工身份對方不予受理。走投無路時,他們想到了向黨報反映情況。
接到謝娜的線索,記者來到青島最大的臨時工聚集地——邱家女姑和李家女姑社區,佯裝臨時工找活、打工,對我市臨時工用工情況進行了調查。
臨時工的責任也是臨時的
在一家服裝廠質檢包裝科,記者佯裝臨時工跟隨4名正式工人、6名臨時工人干了一天活,我們的工作主要是先檢查服裝是否有毛病,然后折疊包裝。
記者發現,在檢查環節臨時工的工作進度明顯比正式工快,對一些細節如褲口袋上的線有沒有完全拆開,線頭有沒有清理好,正式工比臨時工要更加注重。而在包裝環節,因為正式工比較熟練,無論是包裝速度和美觀程度都比臨時工好。
在一旁下訂單的客人對已裝袋的服裝進行抽樣檢測后很不滿意,其中有幾條褲子的褲腿長短明顯不同,包裝帶上的標簽也貼錯了。于是,他親自上前手把手教工人操作,可臨時工們根本不搭理他。
據服裝廠一管理人員講,從去年開始,因為正式工大量流失,工廠不得不招收臨時工,“從那以后,我們的開箱率大幅增加,很多拉到港口的貨又被拉了回來,而這對臨時工一點影響也沒有,因為他們拿了錢就走,是不管這些事的。”
臨時工對制造業雇主造成了越來越大的成本壓力,做電子產品的徐經理咆哮道,“我們恨死臨時工了,這個行業被他們弄得亂七八糟,現在我們的訂單已經越來越少,訂單一少就要裁減正式工人,為了生活他們又去做了臨時工,這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
雇主們對臨時工的“憎恨”與偏見也很明顯,比如,在食堂吃飯時,臨時工是沒有碗筷的,他們必須等正式工人吃完后才能去打飯。“越是這樣,我越沒有歸屬感,干活更大意、更應付,這也是個惡性循環”,臨時工謝曉鳳總結道。
“流浪”的工人
臨時工是按小時計費、工資日結或周結的特殊工人,一般最低一小時八元,有技能的能拿到十元。一天工作十個小時,就能掙上百八十元。經了解,現在一些企業不僅在一些簡單工種上使用臨時工,在一些明顯需要長期使用的工種崗位,甚至是電工、司爐工等特殊工種也開始招用“臨時工”。
城陽邱家女姑和李家女姑社區居住著上萬名以打零工為生計的外來務工人員,他們沒有固定的職業和工作地點,今天可能是在服裝廠當裁縫,明天又會出現在機械廠車間做鉗工,“反正哪里有活就去哪里”,他們是一群“流浪”的工人。
早上六點半天剛亮,邱家女姑社區前的一個小平地聚集了上百號人,他們拿著在附近攤販處買的1.5元的豆漿和3元的雞蛋灌餅或肉夾饃,人們互相打趣,談論著這幾天的“收成”。
吃飯間,陸續開來十三四輛面包車,工人們迅速擁到車前,一邊吃著餅一邊問“我行不行”、“要不要我”、“工資是今天結嗎”這樣的問題。有的人卻直接上了車,他們是已跟著車主干了幾天活的“熟人”,這讓很多人羨慕。
為增加運量,車主們對這種七座的面包車進行了改裝,將它的能力發揮到了極致——后面的座椅拆去后再放平,這樣前面可以坐3個人,后面背貼背再坐3人,然后每個人身上再坐1個人,加上副駕駛上坐的兩個人,一共就能坐14個人了。
工廠一般八點開工,因此市場的熱鬧勁兒轉瞬即逝。剛過七點半,坐滿十多個人的面包車便陸續離開,車位前留下一大片白花花的塑料袋。但仍有二十多個男生沒有上車,“工廠最近招人不多,很多活女的也能干,就不用男的了”,一車主向記者解釋說。
為什么“流浪”
為什么這么多工人寧愿去做臨時工,也不愿當正式工人?
對此,中顧律師網張新民律師認為,招用臨時工是一些企業打的“金算盤”,因為不用為這些工人繳納社會保險費,也不會有工傷等各種賠償,這樣就把勞動力成本降到了最低。
這些80、90后新生代農民工 “熱衷”臨時工則是因為“工廠太黑”。經了解,因怕工人流失,許多企業都實行下月發上月工資的做法,即沒經批準而出走的工人要損失15天——25天的工資。
剛從一家食品廠辭職的裴云飛已在青打工4年。他說,“遇到急事時不好請假,今年7月我爸爸病了,我想請3天假回去看他,但廠里說訂單忙不批準,如果走了便領不到上個月的工資。”裴云飛急著回家幫爸爸住院,為此損失了一個月的工資。
“做臨時工后我們想走就走,想歇就歇,也很少遇到拖欠工資的現象”,臨時工張永桂說。
辭職難、請假難,讓這些新生代農民工十分反感,勞務公司便趁機以“打短工、不拖欠工資”的形式介入,成為企業和工人之間的“第三者”。他們先對工人一天或數天的工資進行墊付,工廠半月或一月再與其結算一次。
我們的利潤是中間的差價。“工廠給我們的價錢是一個人每小時10元到13元,我們給工人是每小時8元到10元,這樣每小時至少有兩元差價。一車14個人,一天10小時,便是280元。有的人生意好,一天送幾百人就能掙上萬元。”一中介對記者直言。
對此,市人社局有關負責人表示,這完全是一種市場自發行為,許多新生代農民工喜歡打零工,這是他們追求自由的權利,政府無權干預。
臨時用工亟須規范
臨時工用工不規范,不僅讓企業和工人兩敗俱傷,對整個社會的傷害也很大。“由于企業不為臨時工繳納‘五險’,這樣已經建立起來的養老、大病等社會保險制度資金缺額巨大,同時日趨擴大的臨時工隊伍不參加社會保險,長此以往將帶來嚴重的社會問題,”國內研究臨時工用工制度的學者陳學釗說。
采訪中記者了解到,因為缺少尊嚴、沒有保障,一些臨時工很想擺脫這種游離狀態,很多人過年后不準備再來青島打工,這將加劇我市“用工荒”的現狀。
青島大學孟天運教授認為,工廠中大量臨時工的出現是一種不健康的現象,會影響社會效率。“政府雖無權干預,但應盡力杜絕。應對企業用工環境進行規范,讓其兌現對工人的承諾,這樣一些臨時工就會愿意回到企業。同時,也應對臨時工人進行適當的引導,將他們分流到目前我市用工緊缺的家政等服務行業。”
對于“臨時工的責任也是臨時的”這一現象,孟天運表示,最重要的一點是盡快成立規范的第三方組織,既能對臨時工的責任進行追究,也能對企業進行規范和監督,但這需要社會更多的關注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