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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上樓,把老百姓都搬窮了” 沒有了土地,農民的生活將會如何?陳俊元認為農民生活是“更好”的。 關于補償和安置,平度市規定實行“房屋產權調換或貨幣補償的形式”。陳俊元介紹,每畝地村民一年獲得1200元補償。“要按現在的生產水平,一畝地風調雨順,一年也就收入幾百塊錢。現在你不用種地就白拿這些錢,還可以出去搞點別的生意、打打零工,這不是更好嗎?” 他介紹:“別的地方還享受不到我們這里的政策,五間房子就能換300平方米的樓房,簡裝修,配套和質量全跟開發的房子一樣好,拿著米面就能住進來。我們還給免費投養老保險、醫療保險,這是今年剛開始的。女的55歲以上、男的60歲以上,每月200元左右,到年底給每人發2000多元的養老款。” 但程建不這么認為。“一畝地一年至少能收獲麥子和豆子各1000斤,現在沒有口糧地了,我們吃什么?現在是中年的出去打工沒人要,老人靠子女收入維持。” 2010年年初,金溝子村忽然開始給全村村民每人每月發41元錢。所有人去村民小組組長家里領,要按手印、簽字。中秋、春節共發1000元過節費,還有花生油等。 村支書陳俊元把這41元稱作“生活費”。“41元錢與舊城改造沒關系,是村莊的土地、廠房往外租賃的收益,村集體有了積累,給村民的一種福利。” “大部分村民都覺得:反正地已經被賣了,怎么賣的也鬧不清楚,個人落點好處就算完了。你就算給10元,也是白拿錢,誰不高興?唉,過得眼前就算好了……”程建嘆息說。 曲相霏實地看到,各村情況各異。“個別村較富裕,給農民的福利比較多,拆了房子發租房費,發米、面、油、菜,就會成為被羨慕的對象。但沒有人知道,這樣的福利能堅持到什么時候。” “從收集到的農民反映來看,即使基層政府目前考慮了配套措施、后續生活保障等,也是不具體、不足以打消農民對未來生活的憂慮和不安全感的。”曲相霏說。 中國人民大學農業與農村發展學院副院長鄭風田教授指出,在“農民上樓”過程中,不少地方出現農民“上樓致貧”現象。“地方政府違法支付少量房屋拆遷補償款,從中賺取高額差價,而上樓后的農民收入減少,支出卻在向城市看齊。” 在采訪中,李園街道代家村一位村民對中國青年報記者說:“什么舊城改造?老百姓搬窮咯!” “上樓”應尊重農民意愿 學者分析,不是所有的農民都適合“上樓”。 中國社會科學院農村發展研究所研究員黨國英在實地調查中發現,專業農戶并不適合集中居住。“因為農業生產不允許他們采取‘進城上樓’的生活方式,而在一刀切的‘農民上樓’后,真正務農的人不得不居住在地頭的窩棚里。” 同時,一些新建小區缺乏相關產業的支撐,城不像城,村不像村。“沒有脫離農業生產的農民不習慣,已‘脫產’了的農民也不喜歡,這樣的小區,農民恐怕遲早會逃離,造成投資浪費。” 黨國英認為,對“農民上樓”不宜一概否定。從打破中國城鄉二元結構、提高農村土地利用效率、提高農民生活水平的角度看,“農民上樓”確實有必要。 他估計,未來20年內,由農村轉移到城市的人口約為3.26億,這部分新增的城市人口“將是未來中國經濟增長的動力”,而“農民上樓”后,也會促使鄉村治理模式向城市轉變,增加以法治途徑解決社會問題的幾率,有利于社會穩定。 “但是,在這個過程中一定要尊重農民的意愿,這就需要更規范的城鄉建設用地增減掛鉤政策,和一系列配套的規范制度。” “比如專業農戶不適合‘上樓’,但一個農戶會不會成為專業農戶,需要長期的‘發現’和選擇。這就要求地方政府摒棄速成式城市化思維,不去強制那些游移不定的農戶搬離村莊。要用十年甚至幾十年的時間,來推動‘農民上樓’這一歷史過程。”黨國英說。 到2010年底,山東省諸城市“撤村并居、農民上樓”中“撤村”已經實行,但“并居”和“上樓”的大規模運動,目前方向不明確。前期快的地方,只剩下個別堅持不拆遷的,這幾戶仍在“被運動”著。 而在村民每月領著41元補貼的金溝子村里,已經建起了廣告詞為“開盤旺銷380套,你還在等什么?”與“和諧自由生活”的歐式風格售樓處。 在采訪的最后,一位老村民對記者說:“我就想問問政府,占了耕地搞房地產開發,這就是你們說的上樓、改造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