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有兩個受害者家長維權 2009年7月14日,陳明兵在當地婦聯的幫助下,把靈青帶到麻栗坡縣人民醫院辦理了住院手續。經診斷,靈青患有神經衰弱、滴蟲性陰道炎、支原體感染等多種疾病。8月3日,醫院告訴陳明兵,由于醫院條件有限,建議陳明兵將孩子轉至州醫院繼續治療。但苦于無錢,陳明兵只能把靈青領回家,讓孩子休息幾天后繼續上學。 眼見孩子精神狀況大不如前,話少了,成績也一落千丈,考慮到靈青今后的人生道路,公安、婦聯、教育局領導建議陳明兵維權,希望法律在嚴懲嚴德才的同時,給孩子賠償。 7月,陳明兵說服另一個受害人燕明的父親,也是自家親戚耿升龍,到文山州請了律師,并于9月11日向麻栗坡縣法院遞交了刑事附帶民事訴狀。 作為原告靈青的監護人,陳明兵認為,嚴德才給原告靈青造成了嚴重傷害,并將影響她以后的生活,在承擔刑事責任的同時應依法承擔民事責任。而六河鄉中心學校作為一級法人資格的單位,派嚴德才負責村小的事務,而嚴卻利用校長職務便利在校園里實施惡行,中心學校難辭其咎,對校園內的惡性事件應承擔民事責任。六河鄉人民政府發文任免嚴德才,對嚴的任免缺乏有效監督,也存在過錯。另外,縣教育局作為教育主管部門,缺乏有效監督,也應承擔相應責任。 基于以上原因,原告方請求法院判決4個被告連帶賠償原告及監護人經濟損失共計154997.50元。 陳明兵說,他也曾給其他受害人的家屬做過工作,大家一起請律師提起刑事附帶民事訴訟,但多數受害人家屬都表示沒有錢請律師,而且嚴德才已被抓獲,孩子也只是受到輕微侵害,此事就此作罷。 9月16日晚8時多,當記者抵達受害人福麗家時,她的父親李文林正在昏黃的燈光下,給愛人煎草藥。一家四口住在幾間土坯房里,家里連張像樣的桌子都沒有。由于妻子殘疾,李文林平時在外地打工供孩子讀書,請律師自然是這個家庭想都不敢想的事。 “我家孩子成績還可以。有一天老師到家里來喊她去學校幫忙,我就讓她趕快去。她回來什么也沒說。”李文林臥病在床的妻子輕描淡寫地說。 校長出事,同事感到很意外 陳明兵一家就與營盤山小學比鄰。但陳明兵怎么也沒想到,校長會在自己眼皮底下干出這種令人發指的事。 “他嗓門比較大,看到我們,平時還打聲招呼。我們跟他接觸也不多。”陳明兵說。而李文林則稱:“他看起來花招有點多。” 在靈青那一屆小學生的畢業合影上,嚴德才坐在學生們正中間,懷里還抱著一個孩子。國字臉,看起來個子很高。畢業照拍了沒幾天,他就落網了。 提起前任校長嚴德才的事,老師們紛紛表示:很意外。 教導主任陸開建介紹,嚴德才2002年升為校長。“我2007年到這個學校任教,感覺他在教學工作和為人方面都很不錯。” 2007年3月到該校任教的女教師何昌然也表示,當時,她教五年級的語文兼班主任,嚴德才和她教一個班,教數學。與嚴德才共事的這一個學年,她從來沒有發現嚴德才有什么不軌行為,學生也沒向她反映過有關情況。“晚上,嚴德才偶爾也會去查房,但都是和值班的周老師一起去。”何昌然說,“老師一般晚上10點左右便休息了,至于夜里他是否會去女生宿舍我們就不知道了。” 何昌然老師還提到,嚴德才的老婆在學校與他一起生活,他對老婆很好。但兩人結婚四五年卻沒有孩子。嚴德才教五年級的數學時,他老婆曾到外地打工。 對此,麻栗坡縣公安局刑偵大隊副大隊長陳懷文稱,嚴德才向警方交代時,表示與妻子感情并不好,常吵架。妻子外出打工期間,他的生理需求得不到滿足,是犯下惡行的重要原因。 兩人領養了一個不足周歲的孩子。陳懷文說,在公安局,嚴德才一度哭泣悔罪,還表示要竭盡所能賠償受害人。 目前,嚴德才被關押在麻栗坡縣看守所。 中心學校稱,嚴德才工作干得不錯 6月,六河中心學校的校長馬文洪接到祖應琴等3名老師的反映后,立即組織人員介入調查。除找了幾名老師與受害學生了解情況,馬文洪稱他還找過嚴德才“對質”。 “他承認是因為生理以及家庭等因素導致心理變態、人格扭曲,做出了這種惡劣的行為。”馬文洪說,考慮到事情的嚴重性,6月7日,中心學校向受害學生家長說明了情況并征求了家長的意見,是否私了,最后建議家長報警。 “嚴德才當校長多年,工作一直干得不錯,為人也可以。誰都沒想到他會干出這種事來。”馬文洪說,六河中心學校作為上級主管部門,確實負有監管責任。“但嚴德才的行為純屬個人行為,而且十分隱蔽,我們又怎么能監管得到呢?!” 馬文洪說,對于各校校長,中心學校每年都要考核。嚴德才每年的成績都不錯,所以多年來一直續任校長職務。 事發后,學校專門安排女老師管理女生宿舍 2009年9月17日下午,提起嚴德才一案,麻栗坡縣教育局辦公室主任徐明光感慨地說:“麻栗坡全縣的中小學老師,絕大多數都是好的,近年來從來沒有出現過類似的事……他是極個別的敗類。”徐明光認為,嚴德才的行為,是他個人的問題。“他的行為已觸犯刑法,我們教育行政主管部門已無權過問了。” 徐明光說,教育局一直非常重視師風師德方面的建設,每年都開會討論,并出臺一些相關的規范要求,以文件形式下發到各鄉鎮中心學校,然后再由中心學校組織各學校老師學習。嚴德才案發后,今年暑期,縣教育局在全縣教育機構和學校范圍內,搞了一次“加強師風師德建設,促進教育教學質量提高”的學習活動,要求每位教師按學習培訓、自檢自查、整改提高和總結4個步驟,提高教師的思想品德和綜合素質。 對于寄宿學校管理的問題,徐明光稱,麻栗坡縣99%以上的地區屬于山區,山高坡陡,村寨分散,全縣的村級完小都實行寄宿制度。為了統一管理和方便學生學習,原則上要求所有高年級(五、六年級)的學生都住校,但前提是在學生和家長自愿的情況下。 2009年7月20日,縣教育局修訂下發了一份《麻栗坡縣寄宿制學校暫行管理辦法》,其中第十條明文規定:女生不得單獨進入、滯留男教師宿舍,如有特殊情況,需兩名以上學生一同前往;一般情況下,男教師不得單獨進入女生宿舍。 徐明光主任表示,這一規定已實行多年,一直都是這么要求學校執行的,并非嚴德才一案案發后的“亡羊補牢”之舉。 目前,營盤山小學現任校長鄭權已上任。鄭還額外制定了一些規定,比如,男老師要找女學生談話,必須要有另外一名老師在場,女學生也必須有2名以上同學陪同。專門安排了兩名女教師負責管理女生宿舍,兩名男教師管理男生宿舍。 另外,學校還修復了學生宿舍損壞的鎖、門栓及玻璃。鄭權說:“我希望給孩子們一個健康、安寧的學習和生活空間,不要再讓類似的悲劇重演。” 為何這類丑聞頻頻發生 我們應該如何預防 近年來,教師對學生進行性侵害的事件時有發生。尤其是偏僻閉塞的農村中小學,這類案件的發案率較高。 在嚴德才一案中,最大的受害人陳靈青受侵害達1年多,但卻迫于老師的淫威,不敢向親人提起,只能用一顆幼小的心靈默默承受。 相比陳靈青的遭遇,另一部分受害人頻頻遭到嚴德才猥褻,卻也沒有人敢站出來。直至今年6月1日,才有學生舉報校長時常進女生宿舍騷擾的行為。 實際上,回望整起事件,若靈青與其他受害人早日道出真相,嚴德才早已被繩之以法,也將有更多的受害人避開魔掌。 那么,究竟是誰封住了孩子們的口?是嚴德才的恐嚇還是鄉村性教育的滯后,抑或父母們的疏忽? 陳明兵稱,據他了解,幾乎絕大多數受害女學生的父母都在外打工,孩子們則由老人照顧,即使在外受了委屈,遭到騷擾,孩子們也無人可傾訴。他至今仍后悔,妻子長年在廣州打工,作為父親,他難以替代妻子和女兒說私房話的母親角色。而對孩子的性教育這一塊,幾乎是空白。 對此,云南大學教授石鵬飛說:“我們不能因為教師職業的整體良好形象而忽略了個體的缺陷甚至是罪惡。當然,我們也不能以偏概全。”他認為,教師對學生進行性侵害的行為,是一種個人的犯罪行為,既有犯罪教師個人在道德、人性、生理及心理方面的原因,也有社會、環境和文化方面的原因。 “發生這類事件,主要還是犯罪者個人方面的原因。比如,犯罪者在生理上有問題;或犯罪者心理上有問題;也不排除個人人格低下、人性丑惡的因素。”石鵬飛分析,“這些都是個人很隱蔽、很復雜的問題,很難通過道德標準、規章制度來規范和約束。” 石鵬飛認為,另一方面,中小學教師對學生實施性侵害,有一定的犯罪條件或機會。這與我國的教育方式和教育思想有一定關系。傳統觀念上,學生和老師是從屬關系,學生必須尊重和服從老師的意愿,甚至對老師有偶像崇拜或言聽計從,對老師的行為不懷疑不反抗。學生有時就算受到侵害,但迫于老師的威嚴或權力,也往往選擇忍氣吞聲或逆來順受。 “我國對青少年的性教育滯后,大多數青少年尤其是農村孩子,性知識匱乏,甚至不知道什么是性侵害,也不知道這種侵害將給他們帶來什么嚴重后果。再加上權利和法律意識淡薄,受到性侵害后也不知道如何維護自身權益,想不到或不敢舉報侵害者的犯罪行為。也有的受害學生及其家長認為這是家丑,擔心舉報后家丑外揚,所以往往選擇沉默或忍氣吞聲。”石鵬飛說。 至于如何預防此類犯罪發生,石鵬飛也談了自己的看法和建議。他認為,教師對學生實施性侵害已觸犯了法律,已不僅是師德師風方面的問題。“道德是空泛和軟弱的,它更多地強調自我約束,提倡做好事。而對于惡和壞,道德規范往往無能為力。”石鵬飛認為,僅僅靠加強師德師風建設和學校制度管理,來預防這類犯罪遠遠不夠,應該上升到立法的高度,把教師的有關行為規范列入法律法規,以強制約束其行為,一旦違反,從嚴懲罰,以儆效尤。 “最后,還應加強對青少年的性教育和法制教育。在適當的年齡階段,通過家庭和學校的教育,讓他們知道什么是性行為,什么是自己的權利,什么是性侵害行為;受到性侵害后應該如何保護自己,如何通過法律手段來維護自身的權益,讓侵害者受到懲罰。”石鵬飛說。(為保護受害人隱私,文中受害人均為化名) (都市時報 首席記者劉晶晶 記者徐趙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