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虛的精神世界、虛擬空間的滿足與愛好，驅使他們滑向深淵
黃色網站的暴利、空虛的精神世界、虛擬世界的滿足與愛好，驅使他們滑向深淵。（資料片）
網絡注冊
用戶超過30萬人；擁有淫穢色情視頻文件6000多件、圖片10萬多張、淫穢色情文章2萬多篇，還有詳細介紹國內各地賣淫場所的具體信息；網站點擊率高達4億次，在線人數每分鐘10000多人；服務器在國外，管理體系及其嚴密，分工明確，管理員遍及全國十多個省區——“九九情色論壇”堪稱中國最大的黃網。
2005年7月上旬，有中國網絡色情第一案之稱的“九九情色論壇”案在安徽省合肥市進行了一審判決，11名被告被判處有期徒刑。
從立案偵查到一審判決歷時近10個月，被告人多達11人，是迄今我國破獲的一起規模最大的網絡色情案件。
正當色情網站銷聲匿跡之時
“九九情色論壇”卻異常活躍
去年9月，我國公安機關開展了打擊淫穢色情網站的專項行動。正當眾多色情網站銷聲匿跡的時候，一個叫做“九九情色論壇”的淫穢網站在安徽合肥卻顯得異常活躍。
合肥市公安局網絡監察支隊王琛告訴記者：“他這個網站做得有一定的隱蔽性，普通人剛開始看到這網站，是看不出來他有什么色情內容的。很隱蔽，給你一點暗示，如果說你想成為他的會員，看到更多東西的話，你就按照他網站上面所留的郵箱地址，發一封電子郵件。我們當時也是根據這個郵箱地址，我們給他發了一封郵件。”
郵件發出之后，對方很快就回復說，申請會員資格者，必須將會員費匯到指定賬號，然后才能獲取登錄的密碼。一旦成為會員以后，登錄這個網站就看到了不同的界面，充滿了淫穢和色情的東西。經深入調查，一個超大規模的色情虛擬空間終于呈現在網警的眼前。這個“九九情色論壇”網站分為主論壇、買春堂和百家故事三大版塊。網站內有淫穢電影6000多部、色情圖片10多萬張、黃色小說2萬多篇，另有國內各地賣淫場所的詳細信息，注冊會員達到30萬人。
安徽省公安廳廳長崔亞東說：“從我們破案以后看的情況，點擊的人數達到四億人次，每分鐘在線一萬多人，危害極大。這個案件從涉及的范圍、人數和危害的程度來說，都是目前我們破獲案件之最。”
2004年9月14日，合肥市公安局正式立案偵查，該案也因此被稱為“9·14”專案。由于案情重大，案件被移送安徽省公安廳主辦，省、市兩級網絡警察聯手偵查，偵查的第一個突破點就是網站上公布的銀行賬號。警方鎖定的人名叫王陽，21歲，無業，他曾經多次從網上公布的賬號取款。到案發時，王陽共收取會員費15萬多元，但他自己只領取了1.6萬元，其余大部分贓款都被一個網名叫做“戲子”的人通過網上銀行轉移。鑒于這種情況，警方并沒有馬上對王陽采取措施，而是對“戲子”的網上活動進行了密切跟蹤。原來“戲子”居住在美國，他才是“九九情色論壇”的最高統治者。警方發現，網站的主服務器設在美國，但網站管理人員卻遍布全國十多個省市區，整個組織體系完全模仿校園的形式來管理，“戲子”作為創辦者，任命各大版塊的負責人，分配所有的利益。網絡管理維護人員根據權限的大小，分為校長、教導主任、班主任等級別，掌管著各自的版塊和區域。對于會員，則依照其發送淫穢帖子的數量計算積分，授予等級，從小學生一直排到了碩士生、博士生。等級越高，看到的東西也就越多。
王琛介紹說：“你自己原創上去以后，他給你加分。你可以從小學一年級一直提高到博士這種級別。級別越高，可以看到整個，達到博士后，可以看到整個網站所有的（信息），就通過這種激勵的機制吧。”
十省市同時動手
國內“校長”“教導主任”全部落網
經過艱苦的排查，最終有12人被確定為抓捕對象。然而，如何將網絡中的虛擬人與現實生活中的真實人一一對應，又成了網絡警察們遇到的一個難題。
合肥市公安局網絡監察支隊劉躍告訴記者：“論壇對網民上網發布的信息提出了具體要求，包括不得留具體的聯系電話，不得留有一些即時的通訊號碼，包括QQ、MSN號碼，不能留電子郵件。”
然而，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雖然這些抓捕對象所公開的有效信息極少，而且非常分散，但還是露出了蛛絲馬跡。經過兩個多月的奮戰，該案主要犯罪嫌疑人的姓名、住址等信息已經盡在專案組的掌握之中。但由于犯罪嫌疑人都是通過網絡聯系，一旦走漏風聲，極可能功虧一簣。為保證抓捕行動取得成功，專案組從全省調集了網警和刑警共40人，分為10個抓捕小組奔赴各地，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實施了抓捕行動。
2004年12月8日10點30分，河北抓捕小組首戰告捷，犯罪嫌疑人趙巖在廊坊的家中落網。趙巖，新婚不久，是“九九情色論壇電影區”的“教導主任”。11點左右，警方在合肥擒獲了最早鎖定的犯罪嫌疑人王陽。經查，王陽共開設了三個賬戶收取會員費，一個用的是實名，另外兩個則是用假身份證開戶。11點25分，12名犯罪嫌疑人中唯一的女性邵蓉在上海被捕。邵蓉，29歲，“九九情色論壇”主論壇“校長”，是該網站國內最高級別的管理人員之一。下午5時許，家住在河南商丘第八中學，負責情色原創區的王廣占被捕。在隨后不長的時間內，專案組又從10個省市區將另外8名犯罪嫌疑人成功抓獲。“九九情色論壇”在境內的組織體系被很快摧毀。至此，中國網絡色情第一案成功告破。只有身在美國的主犯“戲子”因一時抓捕困難，至今還逍遙法外，但我國警方已通過國際刑警組織對其進行了控制。
沒拿到一分錢，照樣構成傳播淫穢物品牟利罪
在“9·14”色情大案的11名被告人中，多數人都有較高的文化程度。他們中有企業技術人員、機關公務員，甚至還有中學老師和在校的大學生。
我國刑法規定：傳播淫穢物品情節嚴重的，處兩年以下有期徒刑；但如果是以牟利為目的，構成傳播淫穢物品牟利罪，情節特別嚴重的，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無期徒刑。記者在對“九九情色論壇”涉案人員采訪中了解到，他們雖然花費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管理“九九情色論壇”，但除了王陽等兩名收費員領取了提成外，其他人員并沒有獲得過報酬。
主犯史興華說：“我主觀意識上面根本沒想過拿一分錢，確實在我的行為過程中，我也沒有拿到一分錢。所以給我定牟利有點牽強，但有人是牟利的。”
另一名主犯曹峻凱說：“我總覺得跟它（網站）沒有利益關系，并不是屬于網站的管理人員吧。”
司法機關在案件的審理過程中發現，絕大多數被告并沒有獲得報酬，但是法庭認為，他們的傳播淫穢物品牟利罪依然成立。合肥市中級人民法院刑一庭庭長管應時認為，在最高人民法院2004年9月頒布的相關司法解釋中，對于傳播淫穢物品牟利罪已經有了明確的數量界定標準：如果利用互聯網傳播淫穢的視頻文件達到20個以上，傳播淫穢的文件和文章達到200件以上。如果是以會員制來傳播的，注冊會員達到200名以上的，就可以構成傳播淫穢物品牟利罪。如果說這個數量的標準達到了剛才講的這個標準的25倍以上，就應當認定為情節特別嚴重。
不拿報酬！是什么在吸引他們參與其中
既然沒有直接獲取任何利益，那么這些涉案人員又在追求什么呢？在接受記者采訪時，“九九情色論壇”案的幾名主犯均表示，他們是出于興趣愛好而參與網站管理的，根本就沒有意識到這是一種犯罪行為。
29歲的邵蓉是本案的第一被告，她以“蕓”為網名，對主論壇和買春堂進行管理，在“九九情色論壇”上極為活躍。
邵蕓說：“就是那種文字交流吧，大家交流一下思想，交流一種平時生活中的，就像是感悟人生一樣嘛，因為畢竟每個人的想法都不同。”
罪犯史興華是主論壇的“校長”，網名“酷少”。他畢業于中國科技大學計算機系，曾就職于一家汽車服務公司。史興華破譯了大量國外色情網站的密碼，在論壇上免費發布并號召網友踴躍點擊。
史興華說：“我當時一開始去做，是做密碼破解去的。主要這個能體現我的計算機水平，能夠使我的專長得以發揮。我在這個網站也幫忙破了不少網站的密碼，一些國內外、境內外的網站的密碼，主要是這個興趣。”
22歲的曹峻凱是“九九情色論壇”最年輕的“校長”，被捕前系山東理工大學四年級學生。他也是出于專業興趣而參與了情色論壇的管理。
曹峻凱稱：“本來就學這個專業的吧，對計算機比較喜好，然后平常都喜歡搞一些數據庫啊，后來一些論壇啊，肯定會有一些人走到一塊兒。”
在虛幻的網絡世界中，他們獲得了現實生活中所沒有的成就感。由于他們在網上分別擁有較高的管理級別，行為活躍，因此受到網民們的追捧。
主犯史興華說：“我破了那么多密碼，然后下面的一些會員也有很多人在追捧，問我索取密碼，為我捧場，有這種意思，有一種虛榮心得到滿足。”
主犯邵蓉說：“應該說女人嘛，都有一點虛榮心，我幾乎一個星期可以出三到四篇原創嘛，有很多的會員，他們很有感觸，而且很期待下一篇什么的，那當時我的確是感到挺滿足的。”
主犯曹峻凱說：“為了顯示自己的能力吧，覺得我可以在比如說，數十萬人、上百萬人中脫穎而出，成為一個佼佼者，然后自己就是蠻自豪的嘛。”
對虛幻世界的迷戀，虛榮心理的滿足，最終導致他們滑向了罪惡的泥沼。
安徽大學犯罪社會學者顏翠芳評價說：“這個群體具有它的特殊性。它介于白領和非白領之間，他們有很高的學歷，其中很多有大專學歷。他們可能有一些很高的需求，包括社會地位的需求。但這些需求在現實生活無法得到滿足。那么他們這個群體呢，可能就比較容易去轉向在虛擬世界中去獲得一種滿足感。”
網下是人網上是鬼：教師參與傳播淫穢信息
在“9·14”專案中，一些被告人在網絡上下表現出的強烈反差也令人驚訝。社會學者顏翠芳認為，社會中的任何人，由于承擔著多重的社會角色，可能會產生沖突。如果沖突能夠平衡，在個體身上不會出現什么問題，也就是一個人的認識是完整的。但對于有些人，比如罪犯王廣戰，就出現了人格的分裂。
現年36歲的中學教師王廣戰，白天在課堂上為人師表，而夜晚卻成了淫穢信息的愛好者和傳播者。
主犯王廣戰說：“夜里邊加班邊上網，加班到十一二點，有時候很困，為了休息也為了感官刺激一下，別的意義一點沒有。”
為了滿足虛幻的榮耀和畸形的欲望，加上對法律的無知，這些原本有著光明前途的人到頭來均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主犯史興華說：“我們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也是受害者。我跟邵蓉，包括其他的一些版主，其實也是受害者，我們也有很多不懂，對法律也不懂，受到一些網上的誘惑，這種誘惑往往不是一種經濟上的誘惑，或是牟利的誘惑，或是一種網上的游戲氛圍的誘惑，網上形成一種社團，一種社區的氣氛，還有一種游戲的氣氛，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深陷在里面。”
主犯邵蓉說：“面對如此嚴峻的結果，肯定后悔，可是沒有后悔，后悔沒有用，就像是沒有太多的如果一樣。”
據2004年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的調查，我國的網民總數已經接近8000萬人。網絡在擴大人們視野的同時，也帶來了一些可怕的誘惑。近年來，我國抑制互聯網犯罪的法律法規正在迅速地走向健全，網絡偵查的技術和水平也有了顯著提高。“九九情色論壇”案進一步啟示人們，網絡絕不是一個可以為所欲為的虛擬空間，每一個網民都應該清醒地認識到自己應該承擔的社會和法律責任。（新華社音像部《新華縱橫》欄目記者舒繼華 湯文 張如儀）
編輯：林彥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