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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知識分子,該為何為下層社會服務。 |
   一    N是印度當地的名律師,政府高官、商賈大亨都認識他。他還有一位漂亮且活潑的妻子,挺著個大肚子
還支持他的一切工作,包括接待我們。他們的日子可以說本來過得很滋潤。但他最大的苦悶是如何為在全球化沖擊下日益貧苦的下層民眾多做點事,使他們的日子稍稍好過一些。所以他組織一些生活相對優裕的城市中產階級利用周末去鄉下,為農民提供技術輔導、教育培訓、法律咨詢、醫療服務等等。一切是免費的,還得自己帶干糧。他們長期如此,樂此不疲。    和N相處的幾天里,他每天帶我們坐一部印度產的搖搖晃晃的小轎車(印度基本上沒有外國車)在椰子樹遮天蔽日的鄉間小路轉來轉去。冒著炎熱,滿頭大汗,我們去看他們幫助組織的婦女自助小組如何自制肥皂、紡紗或做手工藝品,還有他們組織的婦女培訓班,他們提供資金的幼兒園與小學校等等。N忙前忙后,介紹、致歡迎詞、發表講話、討論、交流,我想肯定會影響他打官司賺錢,但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鄉下的工作又有了什么進展,雖然那都是他業余的志愿工作。
   我還想起他熱情的妻子和我們翻過的唯一一次臉。那是在一條小街上,我們中間有人看到一種包裝不錯的衣服很有印度服裝特色,就想買。N的妻子馬上阻止我們,讓我們去隔壁看一種比較簡陋的農民自制的民族服裝,極力動員我們買這一種,說價錢便宜,又經久耐用。我們買了一些。但那位同行還是回過頭去買了他最初看好的那件衣服。此后,N的妻子就一直嘀嘀咕咕,大意是那是外資企業生產的服裝,又貴又不好。她毫不掩飾她的不滿,對那位同行從此敬而遠之。卻讓我們對她更加敬佩。
   二
   有一位Z先生,是名牌大學的退休教授,早年的美國博士。他退休后沒有在大城市里安度晚年,而是跑到偏遠的窮鄉僻壤,在荒山野嶺建了一個農村綜合研究院。這個研究院的目的,一是研究對農民有用的實用技術,二是把這些實用技術傳授給周邊鄉鎮的農民。他們定期舉辦青年農民培訓班,提供教室宿舍,讓他們像學生一樣來這里學習、練習。我們去研究院時,正有一群青年男、女農民在學習如何建合理利用沼氣的廁所、廚房。他們在一個示范廁所前,圍繞著老師,睜大眼睛,安靜地聽課,眸子里閃爍著明亮的光。我們走過去,他們對Z先生均紛紛致意行禮。研究院里草木茂盛,郁郁蔥蔥。我們在不大的院子里參觀,發現里面竟然應有盡有,有各種蔬菜的種子基地,有魚苗培育池,還有紡織、制皂教室,甚至還有種雞、種豬場。可以說,小小的研究院竟是一個真正的農業大學,而且學員是真正的農民。
   我們和研究院的老師們座談,發現他們竟然全部都來自城市,是自愿來這里教學、工作的。一些是退休的教授、專家,一些是年輕的學者、博士,其中有大學校長、系主任。他們放棄優厚的待遇與高薪,離開繁華都市,來到偏僻的荒山上。他們在這里工作完全是義務性的,幾乎是免費上課,只有一點少得可憐的生活費。但很多人在這里一呆就是好幾年。他們自己動手蓋房子、種蔬菜、養魚和養雞,過著與現代生活完全隔絕的生活,但他們很認真地手把手地教那些來參加培訓的農民。
   三
   還有一位S教授,是一位徹底的民族主義者,他從來只用國產貨。在翠舍市,他陪我們逛街,穿過大街小巷。有時走得累了,渴了,我們坐下來,要可口可樂或礦泉水,S教授委婉地建議我們喝椰子水。我們餓了,買餅干吃,S教授也不吃,他只吃印度人自己做的薄餅。我們問S教授是不是不喜歡喝可口可樂。S教授說我從來不喝可口可樂。
   “從來沒喝過?”我們很驚訝。
   “對,從來沒有。”S教授用不容置疑的口氣說。
   “為什么?”我們問。
   S教授沒有正面回答我們。他說他正和他的學生們發起一個“不喝可口可樂”的運動。他們的口號是:“不喝可口可樂,喝椰子水;不吃和露雪,吃井水;如果買車,只買國產車。”S教授甚至把這稱為第二次鴉片戰爭,他說我們要警惕新的殖民化。他還說當年甘地發起反抗英國殖民統治時,曾號召印度人不買英國貨,有人說如果不買英國制造的布,印度人就會沒有衣服穿。甘地說:“我寧愿赤身裸體,也不買英國人的布。”甘地的堅決,是迫使英國人不得不離開的一個重要因素。據S教授介紹,“不喝可口可樂”的運動正在成為一個全國性的運動,而且頗有成效,他還堅信最終能打敗可口可樂。
   我聯想到所看過的一個關于印度的資料,據里面介紹,麥當勞與肯德基進入印度多年,絞盡腦汁,卻毫無進展。肯德基甚至被迫于去年徹底退出印度市場,麥當勞到目前為止也才開了20多家分店。摘自《中國社會導刊》李少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