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我所經歷的抗日戰爭” |
我老家在黑龍江一個小縣城，距前蘇聯很近。1945年8月，蘇軍向日本關東軍發動了進攻，戰火很快燒到我家門口。為躲避戰亂，父母決定由母親帶我
到農村舅舅家暫住。我和母親跋山涉水，步行一天才到舅舅家。和舅舅一起生活的還有舅母、姥姥和姥爺。 這個村叫敖東西溝，是“九·一八事變”后，日本統治者為了切斷百姓與抗日聯軍的魚水關系，推行“集團部落”而建立的新村。共有四十多戶人家，全是從散居山區強迫趕到這里來的，他們對日寇充滿了仇恨。
農村消息閉塞，聽說蘇軍已進了城，日本散兵向農村潰逃，殺人掠奪，無惡不做，大家人心慌慌，六神無主。同時又聽說鄰村敖東自發地組織了自衛隊，保衛家園，打擊日寇，并取得了多次勝利。在此情況下，村民紛紛要求派人向敖東求助。在地理位置上，兩村唇齒相依，敖東提出兩村聯防，并借給兩條日本“九九式”大蓋槍，這樣敖東西溝也成立了自衛隊。前兩天，自衛隊曾擊斃兩個來犯的鬼子兵。
八月的夜晚悶熱難熬，全家人都早早地躺在里間的炕上，我一個人在外屋燒艾蒿熏蚊子，滿屋是煙，只好將房門打開。皓月當空，照得大地一片灰白，除了青蛙和知了歡快的叫聲，村莊異常得沉靜。突然我聽到外面有腳步聲。我循著聲音向外看，只見有兩個日本鬼子，一個手持三八馬槍，一個握著十四年式手槍，一步一步向主房門走來，并用日語大喊：“有人沒有？”我迎了出去，用日語說：“啊，是皇軍。”那年我13歲，剛因戰事綴學，對所學的日語記憶猶新，兩個鬼子聽我用日語講話，有點放松。我說屋里都是老百姓，你們有什么事？他們說要點飯吃。在我和日本人說話時，全家人鴉雀無聲，他們聽得很清楚，顯然都處于十分恐懼之中。為了全家的性命，我對姥爺說，他們要飯吃。姥爺說你看有剩的稀飯給他們弄點吃。我將他們讓到里間靠窗一個地桌旁坐下，借著黑給他們端上兩碗玉米稀飯，拿上筷子和咸菜。兩個人狼吞虎咽地吃起來，借著月光透過玻璃可以看清，他倆是全副武裝，一個是尉級軍官，一個是士兵。兩人胡子拉茬，面容憔悴。
在與他們說話時，我沒感到害怕。我去外間鍋臺再次為鬼子舀飯時，忽聽北窗外有動靜。我估計是自衛隊來了。我開始感到緊張，一是如果被鬼子聽見，他們可能往外沖；二是我怕隊員們莽撞行事，萬一發生意外，舅舅家將成為戰場，后果不堪設想。我的手在顫抖，心跳加速。幸好，鬼子吃完飯后立即離開，并順手從雞窩里抓走兩只母雞。
“嫂子，他們走了嗎？”從窗后傳來隊員劉豬官的聲音。我媽說：剛走。他們喊了一聲“好啦”，噼哩啪啦向村外跑去。大約過了二十多分鐘，從遠處傳來槍聲，槍聲劃破寂靜的夜空，在山谷中回蕩，使人有些毛骨悚然。又過了一會兒，聽到自衛隊員們嘻嘻哈哈的聲音，我看到他們有說有笑地向村中走去。（作者為四方機廠離休干部）
趙文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