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母網5月22日訊 他吃著從姥姥嘴里吐出的飯菜，一天天長大了。然而，他不知道喂養自己的人是誰，他生活在一個渾沌無覺的世界里，整整28年了———
76歲的姥姥拿起一個餃子，放在嘴里嚼爛后，又吐出來喂進了外孫嘴里。28年來，萊陽市團旺鎮東李格莊村的高明才就是這樣被姥姥一口一口地喂大了。當地人稱高
明才是“植物人”，因為他從生下來到現在就沒有說過一句話，更沒有走過一步路，而是在床上躺了28年。但來自醫學界的權威診斷是：先天性大腦發育不全。
腦癱兒的不幸
生下來就不會動彈說話
1977年，團旺鎮大李格莊村的高勝仁夫婦有了兒子高明才，這讓他們感到無比幸福。但快一年過去了，高明才并沒有像其他孩子那樣呀呀學語，也不會站立。當時高勝仁以為孩子還小、發育遲緩，也沒太當回事兒。
轉眼兩年過去了。看著村里同樣大小的孩子又蹦又跳，兒子高明才卻還是不會說話、不會站立，高勝仁夫婦這才著急了。夫婦倆抱著軟綿綿的兒子來到萊陽市人民醫院檢查，結果被診斷為“大腦先天性發育不全”。醫生解釋說，這其實就是“腦癱”。換句話說，高明才將在無意識的狀態中度過一生，目前還沒有任何方法可以進行有效的治療。而醫生告誡說，為了避免長期臥床對孩子造成感染，還必須多對孩子進行按摩、翻身等物理性輔助治療。
聽到這一結果，高勝仁夫婦倆欲哭無淚。他們無法接受這樣的殘酷現實，但跑遍了大大小小的醫院，都得到了同樣的結論。也有醫生告訴他們，腦癱兒經過精心護理，情況會有所好轉，至于好轉到哪種程度就很難說了。
3歲就沒了媽
17日，記者前往萊陽團旺鎮。在團旺鎮北團旺村，記者見到了高明才的父親高勝仁。
高勝仁說，在兒子3歲的時候，孩子他媽就得了“癆病”，帶著對生命的眷戀、對兒子那不可預知的未來的牽掛，傷感地離開了人世。
媳婦沒有了，兒子高明才也是“廢人”一個，30歲出頭的高勝仁悲痛欲絕。處理完媳婦的后事，看著躺在床上對一切世事“渾然無覺”的兒子，高勝仁真不知道今后的路該怎么去走。
高勝仁的岳母董淑花從孩子生下來后，就一直住在高勝仁家，幫忙照顧女兒和腦癱外孫。善良的老人強忍老年喪女的悲痛，對高勝仁說：把孩子交給我，由我來撫養這個外孫吧。隨后，老人將3歲的高明才接到了東李格莊村自己的家中。說到這里，今年已經60歲的高勝仁突然嚎啕大哭起來，淚水順著他臉上道道如溝壑般的皺紋滑下。
外婆的重擔
在東李格莊村董淑花老人二女兒的家里，記者看到了今年已經28歲的高明才。
他蜷縮著躺在炕上，身上蓋著破舊的棉被。屋里一下子出現這么多人，讓他覺得很不安，睜大了眼睛盯向屋子的一角，臉色蒼白，用枯瘦如柴的手不停地敲打自己的腦袋。高明才身上的肌肉已經萎縮，四肢的發育程度看上去與幼童無異，只有那張臉才能看出是一個成年男子的模樣，長長的頭發亂蓬蓬的一片。
今年76歲的董淑花老人一臉慈祥。自打接過孩子后，老人就成了高明才的“母親”。對于自己照顧沒有意識的外孫這么多年，老人平靜地說：“這都是命，時間久了就習慣了。”
當年抱著3歲的高明才回到村里時，孩子還不足一米，鄰居90歲的房奶奶形象地說：“就像抱了一個軟綿綿的小狗，不會哭、也不會鬧，整天就是大睜著兩眼躺在炕上，讓人看了又可憐又難受。”
自言自語拉家常
董淑花老人聽說只要經過精心護理，植物人也會醒過來，慢慢好轉，她希望這樣的奇跡也能發生在自己的外孫身上。于是，只要一閑下來，她就給外孫“按摩”。老人說，其實她不會按摩，也就是給孩子翻翻身，渾身上下捏把捏把，讓他身上松快松快，要不老那樣躺著多累呀。
現在，董淑花每天做得最多的事，就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說話，雖然都是些家長里短，昨天誰家的貓死了，今兒個誰家的狗咬人了，但她都堅持說給外孫聽聽，打心眼里希望外孫能明白。有時高明才眼睛瞟她一下，雖然眼神仍是空落落的，都能讓董淑花高興半天。
數十年辛苦也無怨
董淑花老人說，別看外孫像是“植物人”，但她可從來沒舍得屈著孩子。由于不會咀嚼，高明才自己沒法吃飯，她就一天三頓定時喂飯給他，每次都是自己先放在嘴里嚼得稀爛，再吐出來喂給他。
至于大小便，孩子小的時候還好辦，只要隔段時間抱起來把一把，基本上不會屙在炕上。現在，高明才長大了，她也老得快抱不動外孫了，“現在搬弄搬弄這孩子還真挺費勁的”，老人拉著外孫的手嘆息著。要是到了冬天，孩子屙在了炕上，還要冒著嚴寒給他洗被褥、擦身子。雙手泡在刺骨的水里，像針扎一樣難受。每到這時候，老人的心也像針刺一般，邊流淚邊嘆息自己命苦，可又看不得孩子受委屈，心里的滋味就別提有多難受了。
白天夜晚一樣累
照顧這類全癱病人，白天已經是費盡精力，沒有人做幫手的董淑花老人說，最累的還是晚上。“我幾乎不敢睡囫圇覺，要是一覺迷糊過頭了，指不定出啥事兒呢”，孩子尿炕還是小事，最怕的就是不小心讓被子給捂住了，或是掉到炕下去。所以28年來，她每天晚上都一直陪在高明才身邊，以防萬一。
所有這一切，從董淑花老人嘴里說出來是那么的簡單，那么的理所當然。“28年了，沒覺得太累。”當記者問老人累不累時，老人這樣回答。“她自己為這孩子遭了多少罪，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不容易啊。”鄰居老奶奶這樣說。曾經也有人看到董淑花那么辛苦就勸她放棄，可她說什么也不干，“再怎么說也是一條命，就是只貓狗我也得好好養活，更何況是我外孫。”倔強的她把“好心人”數落了一頓，從此以后就再也沒人敢提這茬事兒。
老父的無奈
高勝仁說，媳婦去世后，也有人為他提過親，但因為有這個腦癱兒子，別人都怕受到拖累，也就沒有人愿意來接他這個“包袱”，所以他就一直獨身到現在。他說，加上看到老人都這么心甘情愿地照顧孩子，自己也就不想再組織家庭添麻煩了。
從那時起，為了賺錢撫養兒子、贍養老人，高勝仁就不再下田務農，而是長年飄流在外，干點零工掙錢養家，很少再回那個充滿悲傷的家。他說這既是為了忘卻也還有著諸多無奈。
“快30年了，我就一直在外打工，過著流浪漢一般的日子。每年只是抽時間到岳母那里去，把掙的錢交給她。”他很擔心如果岳母先走了，兒子該怎么辦？他現在已經沒有“家”了，自己先前在大李格莊村的房子因為常年無人居住，幾年前已經讓雨澆塌了，況且自己也不想再回到那里去。現在每次回團旺時，他就寄居在姐姐家，也算有個落腳之處。
這個已經60歲的老漢在提起往事時，還眉頭微皺。只是不停地說：“要把這些年的憋屈一下說出來，心里堵得慌。”
結語：
就這樣，28年過去了，年事已高的董淑花老人已經越來越感到力不從心了。“這孩子是俺這輩子最大的心事了”，老人不無擔心地說，女婿也老了，他幾乎就等于是孤身一人，整天在外打工掙錢，要是外孫先去了，自己肯定會很難過，但要是自己先走一步，誰又來照顧這個可憐的孩子呢？說完，一直掛著慈祥笑容的老人，眼角一滴渾濁的淚珠溢出了眼眶。(何曉波
侯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