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在調查了“賣血部落”情況之后,發現真正操控網絡的是那些“血頭”,而“血頭”是如何運行賣血的?無論是在賣血的流程中,還是在賣血行為的終端,無不與血站有關,血站又扮演了什么樣的角色呢?而最終,對于賣血這種行為,當地人們為什么還要樂此不疲?原因,在記者的調查中漸漸顯露出來。
調查血頭壟斷
頂級“血頭”:采血車上門
“(血頭)家里根本不缺錢,只不過是在有空的時候,幫著召集一下獻血者而已!
“血頭”在地下血液交易網絡中,一般充當組織者和中間人,他們按照手中控制的血源數量以及與買家關系的親疏,大概形成了3個級別。為了形象描述“血頭”的等級關系,記者將他們大體分為頂級“血頭”、中級“血頭”和基層“血頭”。
錦州市太河區大薛鄉流水村是一個有500余戶人家的村莊,這里成了遠近聞名的賣血村,“血頭”姓侯,與妻子一起經營黑血生意。記者以找無償獻血替身的身份與這對“血頭”夫妻接上了頭,通過與這兩個“血頭”的接觸以及村民的反映,記者了解到了這位侯姓“血頭”的不凡背景。
據這位“血頭”介紹,他手中控制著上千名“血源”。據村民介紹,侯某與血站的關系很不一般,采血車定期到他家的院子里采血。記者從該市血站的一位官員口中得知,這位侯姓“血頭”“家里根本不缺錢,只不過是在有空的時候,幫著召集一下獻血者而已”。
中級“血頭”:組織血源去市內獻血
她要從每個“血源”的勞務費中提5塊錢聯絡費,而手中掌握的獻血者達500多人
在錦州有一句順口溜:“大屯的蘿卜,二屯的菜,三屯賣血跑得快!痹谥娜唾u血村里,記者見到了該村的“炕上血頭”,這位家住大薛鄉三屯村的張姓村婦可以說是一位“老血頭”。
這是一個“中級血頭”,但因腰患疾病,大多時候都呆在炕頭,足不出戶遙控指揮著手中500多名“血源”,所以有“炕上血頭”之稱。
在距三屯村村委會不到200米的張某家中,記者見到了盤坐在炕頭的這位40多歲的“女血頭”。當得知記者要尋找幾十名獻血者,并提供一定的勞務費后,她從里懷兜里掏出了一張密密麻麻地寫滿人名及聯系電話的“花名冊”。張某告訴記者,三屯在遠近來說都是一個大村子,有1000多戶人家,所以“血源”也很充足。張某這個級別的“血頭”,雖然不能安排采血車進村采血,但是她可以組織“血源”到市內的血站去采血,而且她向記者提出要求,她要從每個“血源”的勞務費中提5塊錢聯絡費。
基層“血頭”:酬勞相對較高
召集村里人的力度不亞于村長
在凌海市溫滴樓鄉白尚村,記者見到了一位最低級別的“血頭”。村里人都叫他郭老六,因為這個村子比較小,只有百十來戶人家,“血源”也比較少,基層“血頭”只能聽命于上級“血頭”的召喚,要把村里的“血源”拉到上級“血頭”那兒才能完成黑血交易。
因為他們的工作辛苦,所以他們每為上級“血頭”提供一名“血源”,便可以得到10塊錢的報酬。而他們分給“血源”的賣血報酬是每400cc150元錢,“血源”的交通費和誤工費基本上都被上級“血頭”占有了,這筆費用一般在20—30元之間。
調查·賣血終端錦州兩成用血來自農村
給獻血者的不是買血錢,而是“營養費”和“車費”,這些人的數量在300人左右
“錦州市的臨床用血和所有采集血液100%都來自于無償獻血。”在接受本報記者采訪的時候,錦州市中心血站一位姓劉的負責人自信地告訴記者。錦州市每年的用血量是5.5噸左右,其中有1/5左右的血來自農村和周邊地區的無償獻血者。此言一出,記者便把所到過的鄉村和所見到過的賣血者和“血頭”的情況告訴了該負責人。
“這是一種正,F象!”這位姓劉的負責人說,他承認存在賣血,其行為是不合法的。而給這部分人的錢也并非買血的錢,而是給他們的營養補助和往返車費,加起來能有一百五、六十元吧!當記者詢問這部分人的人數時,負責人稍加思索后說:“也就300來人吧!”
農村群眾獻血質量不高
“準廢血”大多出自周邊農村,這與當地人飲食有關
記者與這位負責人的談話中還涉及到了一個話題,那就是錦州市2003年曾出現了1.1噸的“廢血”。
“更準確點說應該稱之為‘準廢血’或‘乳糜血’!边@位負責人說,這種血液中含脂肪量偏高,如果不經過分離的話是不可以進行臨床使用的,而這部分血絕大部分的出處全在錦州周邊的鄉村。原因就在于這些農村的獻血者的生活習慣和飲食結構。
血站是自負盈虧的
血站允許政策性虧損,血液“產品流向”不只醫療用途一種錦州市中心血站負責人告訴記者,該血站有74名職工,屬于自收自支、自負盈虧的企業。
在采訪中記者了解到,錦州血站每400毫升血從采集到向用血單位發出之前,成本是210元左右,可根據明示于錦州市中心血站大廳墻上的“遼價[1998]153號”和“遼價[2003]135號”等文件規定的收費標準,從這里買400毫升全血的價格是400元,而且用血者還要交納400元的獻血互助金。
另外,血站血液的流向除了醫療用血以外,還有一些生物制品廠,用于提煉血液蛋白,這是一些藥品中不可缺少的成份。“但是不管血液供給哪里,都得經過上級有關部門批準。而且有些收費也是財政部門批準的。”接受采訪的負責人特意對記者強調。
追問·賣血動因遲遲蓋不起來的大棚
“得了!反正啥也干不成,還是賣點血吧!一不用生那么多氣,二不用找那么多部門問事,三不用‘審批’。針管一扎就來錢,雖然少點,這多快呀!”
誰讓賣血者流血又“流淚”?
這是在采訪最后記者一直思考的問題。因為記者發現,眾多賣血者并不是以賣血為生,他們中很少有光靠賣血活著的人。其中難道有什么深層次的原因嗎?
記者到過的錦州市大薛鄉大屯和三屯兩個村,那里賣血的人很多,下面是記者和大屯村一名賣血者的對話。
記者:“你賣血賺的錢多嗎?”
賣血者:“唉!賣一次血能賺幾個錢兒?這只不過是個換點零花錢的營生,頂多算個副業!
記者:“補貼一下生活,搞點副業的方式和項目很多呀,你怎么單就選中了賣血呢?”
賣血者:“你們是城里來的吧?跟你們說吧!我們這里到現在上面的政策也一直是鼓勵養豬和蓋大棚,可是說來也怪,有的人家蓋豬舍就行,可有的人家即使是在自己家的院子里蓋都不行,村里說不讓。蓋大棚就更‘有意思’了,也是上面鼓勵的,可去年從電線桿子上往大棚里扯電線的費用只有500多塊,到了今年就一下子變成了1500多塊。我們種地的一年到頭手里能剩下幾個1500塊啊?得了!反正啥也干不成,還是賣點血吧!一不用生那么多氣,二不用找那么多部門問事,三不用‘審批’。針管一扎就來錢,雖然少點,這多快呀!”
在采訪快結束的時候,記者見到了這名賣血者所在鄉的黨委副書記。在聽了記者轉告給他的上面的話之后,他告訴記者:“下面不少農民賣血的事鄉里是有所耳聞的。至于農民反映的問題也不見得不帶有偏見,不賣血生活過得好的也有的是。我們鄉鼓勵發展種植、養植和運輸業,政策是有的,富不起來的人家不能怨天尤人!
賣血錢被算入年收入
“(家里)還有啥呀?要是有的話至于去賣血呀?”
在昨天的報道中提到過的小營盤子村夫妻因賣血歸來車禍而亡的田家,采訪中,死者田某的弟弟和許多在場的村民都開玩笑般地向記者講述了一件真實的事。一段時間以前,又到了年底報人均年收入的時候,一名村領導來到了田某的弟弟家,一進門便問“你家的年收入是多少?”田某的弟弟只隨便應了句:“這一堆一塊你們村干部不也都看見了嗎?就這千把塊錢兒,還統計啥呀?”“那能行嗎?這是要往上面報的,你再想想,還能有點別的不?”村領導顯然有點急了。“還有啥呀,要是有的話至于去賣血呀?”直性子的田某的弟弟提到了賣血。“賣———血?哎,對呀,這不也算年收入里的項目嗎?加上,那就算你家1500元了啊!”說罷,這位村領導喜出望外地朝下一戶走去。
切實致富政策幫助賣血者
“我們的生活一天天好過了,誰還賣血呀,不光現在不賣了,以后也不賣了!”
在進行了近半個月的采訪之后,記者的心情越發沉重,在“賣血地圖”上還剩下錦州黑山的趙屯和宋屯?墒钱數竭_目的地之后,展現在記者面前的卻是另一番景象。
到趙屯和宋屯后,走在村里,記者耳邊時?梢月牭饺镓i羊的叫聲,眼前的大地里隨處可見種著各種蔬菜的大棚和村民忙碌的身影,一切都與“村里村外破敗不堪,游手好閑的村民追著日頭蹲在墻根兒下聊天,對賣血的熱衷程度要高于農活……”的情況反映相差得那么多。
記者在趙屯找到了一位當年賣血的村民,他對記者說,“你們咋還來這找‘血’呢?都多長時間了,我們這早就不碰它了……”談話中,此人告訴記者他姓鄭,以前就是賣血隊伍里的一員。可是就在近幾年里,由于賣血的事,包括宋屯在內的幾個村子在市里都出了名,上面還專門來了工作組,經過認真的查找原因和工作之后,在政策的大力扶持下,搞起了不少養殖和大棚種植,農民們有事干了,一回想起往日冒著被感染的危險和不合法的名聲所干的賣血的事,實在不劃算。
在趙屯和宋屯,記者聽到最多的聲音就是:是政府把他們從賣血的泥潭中拉了出來,并給了他們一定的致富政策。“我們的生活一天天好過了,誰還賣血呀,不光現在不賣了,以后也不賣了!”
這是百姓掏心窩的話,記者期待著所有的賣血村都有一天會變成今天的趙屯和宋屯。時代商報記者 于江濤 閆玉鑫 文并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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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協委員建議取消獻血補貼全國“兩會”期間,全國政協委員邵一鳴、沈悌、李宏為、蔡威等聯名提交提案,建議修改《獻血法》,取消獻血補貼,并對傳染病人故意隱瞞病史惡意獻血的行為追究其法律責任,保障獻血者異地無償用血。4位委員認為,給予獻血者適當的補貼,既違背了這一原則,又助長了獻血高補貼、長休假等有償行為,甚至致使冒名頂替獻血、血頭血霸滋生等不良現象的發生,建議取消此條款。
責任編輯:屠筱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