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浙西天灘風景區
“8月12日正式對外開放?我們怎么都不知道呀!現在外面對我們裸體浴場的報道多是炒
作,很多話我們從來都沒說過。”
“你也看到了,場地那么狹小,這東西根本就不能叫著什么‘裸泳浴場’,最多只能算是泡泡澡戲戲水。”
“挑戰中國傳統的道德觀念?不敢,不敢。我們當初只是想把它做成一個參與性的項目,后來壓力大了,我們就自己把牌子給撤了。”
“到目前為止,沒有任何部門對這個事情有過禁止或者贊同的明確表態,我們也還沒有認真考慮過設立裸泳區后的安全等管理問題。現在只是嘗試,做與不做的概率更占一半。”
8月5日,有媒體爆出猛料:聲稱“浙江臨安市浙西天灘風景區在8名上海女大學生自發裸泳的啟發下,開設裸體浴場,目前處在試營業狀態,8月12日將正式對外開放”。“一石激起千層浪”,一場關于裸體浴場究竟該不該設立的“辯論”,開始在媒體和坊間“開戰”。
8月6日-9日,記者來到浙西天灘風景區深入調查,不僅發現“8名女大學生自發裸泳”有刻意虛構的可能,并且,外界對“裸體浴場”的傳言也存在諸多不實之處。裸體浴場不僅不可能“在8月12日正式開放”,其重新開設的希望也非常渺茫。

8名女大學生裸泳事件證據不足真假難辨
對于設立裸泳浴場的起因,所有媒體援引浙西天灘風景區負責人的解釋都是:“8名上海女大學生集體裸泳引發我們靈機一動”。
裸泳對象為什么是更容易讓人敏感的妙齡女大學生?大學生的身份和住所地,景區從何得知?人數為何偏偏是生意人更樂意接受的諧音為“發”的8?這個“8名上海女大學生集體裸泳”的事件,究竟是一個引人遐想的浪漫事實,還是一個人為制造的虛構故事?
記者找到了媒體多次提及的“尷尬萬分”的值班保安。這名值班保安名叫徐旭,是一個30歲不到的小伙子。他告訴記者,對于“女大學生裸泳”事件,他是從姚碩琛那里知道的,“我自己沒有親眼看到。你想想,一群女孩子不穿衣服在一堆石頭后面洗澡,我能過去看嗎?”
徐旭所說的姚碩琛,是浙西天灘風景區的導游小姐,據說當日曾受聘于8名裸泳的上海大學生。8月7日中午,在浙西天灘風景區內,雖然記者再三提示,姚碩琛也還是記不清事件發生的確切時間,只依稀記得發生在7月4日到7月10日之間。
姚碩琛回憶了當日的情景。當日下午,一群散客乘車前來游玩,買票后便請她做導游。游玩中,她發現這群散客活潑開朗,穿著精致漂亮,觀念前衛開放,玩起來很“瘋”,因此記住了對方一共是8人,清一色20歲上下的女孩子。
姚碩琛是2002年9月28日浙西天灘風景區正式對外開放以來的第一批導游,經驗相對豐富,同時也是景區11名導游小姐中唯一一名結婚育子的“過來人”。通過“阿拉”等方言的辨認,姚碩琛確認這8個女孩子是上海人;同時,聽8名女孩子說話的內容,姚碩琛確認她們是大學生。這便是“8名上海女大學生”說法的全部由來。
浙西天灘風景區的游玩項目主要以水為主,“8名女大學生”盡情戲水,一直玩到下午5點多鐘景區快要關門時,還在景區最深處的水灘邊游玩。這時,女孩子們“可能覺得戲戲水不過癮,竟想裸體游泳”!已是“過來人”的姚碩琛沒有制止,而是告訴她們:“以前這里也有男性游客裸泳呢。”8個女孩子便請姚碩琛看著衣服,隨后全部下水了。姚碩琛告訴不遠處巡邏的保安徐旭,請他在下面警戒。于是,“8名上海女大學生裸泳”的故事發生了。
如何證明確有其事?姚碩琛起初告訴記者,當日的導游記錄可以證明。但當記者要求查閱當時的導游記錄時,姚碩琛突然想起來,“導游記錄已經報到公司財務去了,公司臨安市內,離這里有30公里”。記者要求去公司查閱導游記錄,姚碩琛未置可否,只反復聲稱“不太好找”。記者最終沒有看到當日的導游記錄。
浙西天灘風景區總經理黃建光和景區投資方浙江新業投資有限公司負責營銷的副總經理俞海,都向記者再三確認“女大學生裸泳”的真實性,但同時也承認對事件的了解均來自姚碩琛一人,自己沒有親眼目睹。
沒有充足的證據,姚碩琛感到有些遺憾:“如果當時知道這事會產生這么大的轟動,幾分幾秒我都會記得清清楚楚。”黃建光則告訴記者:“如果知道會有這么大的影響,當初想辦法也要留下一個電話號碼來。”
臨安市風景旅游局監督管理所所長蔣正林告訴記者,只要是景區拿不出充足的證據,人們就有理由懷疑這是一個精心編造的謊言。

“裸”牌豎起裸泳行為反倒匿跡
自今年7月4日以來,浙西天灘風景區開始設立參與性較強的水上游藝項目,游客的滿意度越來越高,旅行社也多次建議景區多開發一些參與性強的新項目,“走馬觀花引不來回頭客的”。當姚碩琛跟景區其他人員講述起“8名上海女大學生裸泳”這一事件時,說者無意,聽著有心,黃建光、俞海等景區負責人靈光一閃:“裸泳”不正是一個參與性很強的水上項目嗎!
幾天后,景區匆匆制作了2塊牌子:男賓裸泳區、女賓裸泳區。在原先隱蔽的“女大學生裸泳發生地”設為女賓裸泳區,在女賓裸泳區下面一個水域面積略大、隱蔽系數相對較低的水灘,設為男賓裸泳區。
黃建光告訴記者,景區自2002年9月28日正式開放以來,曾多次發生過男性游客裸泳的個別行為,但由于是男性游客的個別行為,景區一直沒放心上。這次發生“女大學生集體裸泳“事件后,開設裸泳區的想法立即成為了景區管理層的共識,“我們不是想以此謀利,只是想適應市場,順應游客的需要”。
令天灘景區意想不到的是,從7月中旬開設裸泳區后,一直到記者8月9日離開時為止,在景區指定的裸泳區域內,卻沒有發生過一起“光明正大”的裸泳行為。
8月7日下午,一名在水里泡了半個多小時的上海游客告訴記者:“裸泳?不太好吧。畢竟大家都不認識,怎么說都會有些不自然呀。”另一名來自杭州的女性游客在聽到裸泳這個詞語后,立即紅了紅臉,呵呵一笑,搖了搖頭表示不敢茍同。
色誘游客?景區否認在“搞噱頭”
天灘“裸體浴場”本身究竟如何,很多人已經不再考慮,只是糾纏在這種行為引起的種種“爭議”上。爭議之一便是指責景區“搞噱頭”,吸引眼球,誘惑游客,最終達到擴大知名度和提高客流量的目的。
對此,黃建光予以否認。他認為景區這一未經深思熟慮的行為雖然在做法上可能欠妥,但卻是非贏利性的,因為只要買票進入景區后,進入裸泳區是不需要另行付費的。同時,景區本身對裸泳浴場的處理特別低調,不僅沒有公開宣傳,在景點分布圖上也沒有做任何標識,導游圖上也看不到,這個情況還是旅行社和導游捅出去的,因此不是“搞噱頭”吸引眼球,而是“琢磨怎么去適應市場,怎么才能更好地順應游客的需要”。
有讀者質疑黃建光的說法,因為裸體浴場的開設在客觀上已經提高了景區的知名度,從而為今后的營銷創造了良機。記者請景區管理層對這個“喜人”變化做一評價時,黃建光和俞海都“呵呵”一笑,最終回避了這個問題。但在采訪中,黃建光曾表情愉悅地告訴記者,“中央電視臺等全國很多媒體都打來電話說要來采訪呢。”
部分讀者還認為,天灘景區的裸體浴場和去年9月被緊急叫停的人體彩繪性質相似。黃建光則認為兩者存在明顯區別:其一,人體彩繪是在公共場所內,景區雖然也是公共場所,但裸體浴場的場地非常隱蔽,是景區內“一個天然包廂”里,“這個包廂四面被山體和巨石遮擋,和浴室相似,只是構筑的材料不同”;其二,人體彩繪的圍觀者男女不分,但裸體浴場男女有別;其三,人體彩繪的現場人員除了寥寥幾個參與者外,就是為數眾多的觀望者,但裸體浴場里都是參與者,等等。
臨安市旅游局一名要求不透露姓名的負責人認為,這種以標示牌的形式標識出裸泳區的行為,實際上有暗示、引導游客裸泳的嫌疑,而暗示、引導的結果之一,就是有可能增加“回頭客”,從而在客觀上蒙上了一層謀取利益的商業色彩。
重新開設裸泳區可能性不足50%
浙西天灘風景區7月中旬豎立起裸泳區牌子后,8月初,獲知這一消息的當地媒體前來采訪,送走一撥又一撥媒體人士,黃建光的心情逐漸由興奮轉向擔憂:會不會出什么問題?在媒體上獲悉這一消息的臨安市旅游局相關負責人打來電話,過問裸體浴場的情況,在沒有做出任何肯定或者否定的表態后便掛斷了電話。8月4日左右,天灘景區將2塊裸泳區的牌子悄悄撤下,從此再也沒有豎立起來。
究竟有沒有人明確要求景區撤下“裸泳區”的標示牌?景區多名負責人都聲稱是景區感覺無形的壓力越來越大,怕最終影響整個景區的發展而主動撤下,并沒有任何部門和個人強制景區這么做。臨安市風景旅游局相關負責人則告訴記者,相關情況已經了解,目前裸體浴場已經停止運行,談不上進行什么管理。
臨安市風景旅游局風景監察大隊大隊長蔣正林認為,如果在申報程序上能做到合法,在實際操作中能做到安全,“這件事情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兒”;但如果不能保證這兩個方面,“重新開設困難很大,就是開設起來也容易出問題”。
法律專家表示,到目前為止,我國還沒有對于這類行為加以規范的相關法律法規,合法申報和審批都幾乎無從談起。在采訪中,黃建光和俞海都表露出重新開設裸泳區的念頭,但同時聲稱:“每一步都要走得穩妥一些,寧可不做,也一定要合法規范。”
如果重新開設,實際管理如何保證安全?天灘景區稱將增加數名女性保安,興建一些小型建筑供歇息、換衣用,并將禁止未成年人進入。但對于如何識別未成年人,如何避免同性之間的偷拍,黃建光承認迄今仍未認真考慮,他告訴記者:“我們原本就是試探性性搞一搞,并不是非搞不可,如果一定要說搞的可能性,可能還不到一半吧。”(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