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雪明的學生證再也沒有機會用了。
從6月19日張雪明服用搖頭丸中毒死亡至今,在家屬的強烈要求下,他的尸體一直冰凍在當地的殯儀館內。“我不
能讓我兒子死得不明不白。”其母李芳用出奇悲憤的平靜語調向記者表示。這20多天里,張家上上下下只有一個念頭:為猝死的孩子尋找一個公正的說法。
回憶:大飛是個乖順的孩子
剛滿18周歲的張雪明是沈陽某職業中專的在校生。父母眼中的獨子大飛(其小名)從小到大一直是個乖順的孩子。“他絕不是社會上的那種小青年,從小就沒讓我們操過心。”李芳回憶說。
她認為大飛學校師生們對他的評價,最能說明兒子的為人。“大飛出事的當天中午,沈陽的老師和同學知道消息后就趕來了,20多人哭成了一團。說他是吃搖頭丸死的,沒人相信啊。”身為班長的張雪明一直以憨厚、善良的品行受到師生們的喜愛。“本打算等孩子明年畢業了,讓他開個汽車修理點,好學有所用。可現在孩子說沒就沒了,太突然啦。”老實寡言的父親對兒子的死始終無法接受。“如果他不安分守己,攤上這事我們也認了,問題是他不是那種人啊。”張家人正是在這樣的心境下,執著地要為孩子的死尋找一個公正說法。
6月18日17時,張雪明從母親手中接過200元的生活費,說要坐同學的送貨車返校。和往常一樣,李芳放心地目送著兒子走出院門。大飛臨行前的匆匆一瞥,竟成為母子最后的訣別。
意外:大飛被學長拉進歌廳
按慣例,大飛去女友小玲(化名)住處告別。就在小玲送大飛下樓走向大街時,大飛與在社會上“無所不通”的初中學長佐羅不期而遇。
寒暄過后,在佐羅的盛情挽留下,大飛進了海馬歌廳。“大飛就是個很隨和的人,輕易不傷別人的面子。”在一間大包房里,伴隨著啤酒瓶砰砰的開啟聲,佐羅當場宣布:今晚的主角是大飛和他的朋友。
待小玲按位置坐定,一個神秘的動作吸引了她:有人正用卡片刮著白色粉末,粉末落在卷曲的錫紙上,然后此人用吸管將其抽進鼻子里,一陣寒戰后陶醉。
后經介紹,小玲知其為K粉。它被盛在水果盤里,在他們沒進屋前就已經放在茶幾上了。終于,K粉傳到了大飛處,在小玲擔憂的眼神里,大飛稍作猶豫,效法前狀,將K粉吸入鼻中。此時已近22時45分。
因為包房里開著熱空調(佐羅說冷風容易作病),小玲透不過氣來,幾次讓大飛陪她出去換氣。“我們走吧,大飛。”然而大飛礙于情面,沒有動。夜近19日零點時分,大飛陪小玲等女孩在另一間包房里休息了一會。
征兆:搖頭丸進嘴狂跳難止
2時左右,小玲被大飛叫醒,說是再過去喝點酒熱鬧熱鬧。迷迷糊糊的小玲忘記了大飛是怎樣將一片半搖頭丸吃進嘴中的,但她依稀記得,2時20分左右,大飛滿身是汗,仿佛換了一個人。
快曲響起,大飛趔趄地走到舞池里,在一群陌生的朋友之間,瘋狂搖擺。“他的動作很生硬,不像別人跳的那么好看。看了讓人害怕。”小玲認為大飛根本不會跳,只是被藥勁頂得必須要搖。
在給大飛送手巾擦汗時,赤裸上身的他已然神志不清,狂亂揮動的手臂打得小玲很疼,她嚇哭了。“沒事啊,搖出來就好啦。”依佐羅所言,大飛要上午10點左右才能過勁。在近20人的狂舞中,大飛最為瘋狂。
突然“哇”的一聲,大飛在欲倒之際,吐了小玲一身。在眾人的攙扶下,大飛仍在拼命地無節奏地搖。
在衛生間里他又是一陣嘔吐,這次是干嘔。小玲向記者推測此時約為凌晨3時。此間,歌廳的服務生進出過包房,但沒人過問和制止什么,只是簡單的服務。
回到沙發上,大飛依偎著小玲,緊咬著牙齒,發出“咯咯”響聲。“我要西瓜。”費了好大力氣,大飛才顫抖著說出最后一句話。沒有西瓜,小玲將汽水送到他嘴邊,可憐的大飛半天沒有感覺到瓶口的方位。
目擊:張雪明猝死嚇呆女友
一種不祥的預感讓原本無知的小玲更加手足無措。可悲的是,沒有人想到把大飛送往醫院搶救。在“不算什么”的安慰聲中,張雪明錯過了醫理上的最佳搶救時間,一個看不見的“時間窗”在海馬歌廳混亂的空氣里,悄然關閉。
3時30分,大飛在“苯丙胺”的藥勁作用下,拖著火熱的身軀,在一群陌生朋友的攙扶下,象征性地完成了最后的“生命之舞”。“藥勁再也搖不出來了,因為他連搖的力氣也沒有了。”望著男友,小玲號啕大哭。
4時10分左右,小玲再也喚不醒心愛的男友了,但大飛的呼吸尚存,亂而微弱。根據醫生后來診斷,此時張雪明已經無藥可救,很多死亡跡象已經出現,比如瞳孔放大,二便失禁。4時20分,當意識到事態不妙的眾人將大飛送往醫院時,一切都已經遲了。
死亡醫學證明書這樣寫道———直接導致死亡的疾病或情況:搖頭丸中毒;發病到死亡的大概時間間隔:100分鐘。
年僅18歲的張雪明臨死前流下了兩行眼淚,淡淡的淚痕在漸漸冷卻的面頰上慢慢隱退……
調查·焦點①
“歌廳搖頭丸酬賓”沒有證據
7月9日,記者從當地出租車司機口中獲悉,出事前的海馬歌廳剛剛更換老板,開業不到一周。“據道上朋友說,歌廳還搞過酬賓活動,可能是送搖頭丸什么的吧。但都是給熟人的。”無風不起浪,李芳一位有實力的商界朋友也如是說起酬賓一事。
圍繞搖頭丸的來源,遼陽警方在事發第二天,就對歌廳進行了調查。令人不解的是,歌廳僅以內部維修音響為由,停業了5天左右。警方并未查封歌廳。6月25日晚,海馬歌廳在驅除晦氣的鞭炮聲中二次開業。
燈塔公安分局曲局長近日向李芳等家屬表示,佐羅等3人已于6月30日陸續投案自首。據佐交代,他從鞍山一老頭手中,購得3片搖頭丸,其中一片半致死大飛。李芳當即質疑,剩下的一片半怎么夠10余人吃呢?
7月8日,當地警方會同鞍山警方依照佐羅提供的線索,搜尋毒源,但一無所獲。“沒有證據,你們就不能說是歌廳提供的搖頭丸。”面對大飛的親人,曲局長滿臉的無奈。
調查·焦點②
“老板是刑警隊長”不能確認
這是很多人在出事后都不敢相信的傳言。“如果真是這樣,那太可怕了。”張寶科的一個朋友向記者說。
然而,當地關于歌廳老板最流行的一種說法是,燈塔公安局刑警隊某副隊長是暗地里的3位股東之一。“開業當天,燈塔的警察去了很多,是捧場去的。”張寶科說。
這種流言的大肆傳播,引起了燈塔市公安局紀檢部門的高度重視。一項旨在調查此副隊長的工作也陸續展開。
該局紀檢書記朱慶賀向張家表示:我們認真查了,但沒有證據證明傳言。他舉一例:如果此人和歌廳老板是朋友,以朋友身份捧場,誰能說人家什么呢?
記者于7月8日暗訪了海馬歌廳。該裝飾豪華的歌廳設有背投等高級音響設施。每個包房門口處均有服務生侍候,沒有明顯有關毒品的跡象出現。但該歌廳的陪唱小姐招搖過市,50元的明價沒有任何掩飾。據了解,該歌廳目前容留三陪人員10余名。